林理在天色未亮时就醒了。
昨夜李师兄鬼祟的身影让他警觉,他悄悄检查了藏在草席下的笔记,确认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但心里仍绷着一根弦。杂役院的通铺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掩盖了他的动作,他轻手轻脚地将记录着化学反应式的草纸撕碎,塞进袖口,准备找机会销毁。
"废灵根的,滚起来!"王洪执事的吼声在门外炸响,"丹房的火不能停,误了时辰有你好看!"
林理低着头快步走向炼丹房,晨露打湿了裤脚。路过膳堂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几个杂役弟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丙字号丹炉的火己经熄了,炉膛里积着一层灰白的炭渣。李师兄不在,但炉台上放着一块刻着歪斜符文的玉简——控火诀的简化版,显然是故意丢给他的。
"让我独自控火?"林理眯起眼睛。按照门规,杂役弟子根本没资格碰丹炉核心操作,更别提控火这种需要灵力精准调控的技术活。李师兄这是要挖坑给他跳。
他拾起玉简,神识一扫,里面记载的控火口诀比昨天看到的更加模糊:"心念合一,火随气转,龙虎交泰,阴阳相济。"
"全是废话。"林理腹诽。这种描述连定性分析都算不上,更别提量化操作了。他深吸一口气,试着按玉简所述掐诀,灵力缓缓注入炉底的引火符阵。
"轰!"
火焰猛地蹿起三尺高,差点燎到他的眉毛。林理急忙撤掉灵力,火焰又瞬间萎靡,缩成一团暗红色的火苗,连药材都烤不热。
反复尝试几次后,林理额头渗出汗珠。每次灵力输出的强度稍有变化,火焰温度就剧烈波动,根本没法稳定。他盯着炉火,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没有温度反馈机制。"
在现代实验室,任何反应都有温度计或传感器实时监控,而这里的炼丹师全凭经验和玄乎其玄的"感觉"。他扫视西周,目光落在墙角一堆废弃的矿石上。
半刻钟后,林理用铜丝和一块赤铁矿碎片拼凑出一个简陋的"温度计"——赤铁矿在不同温度下会呈现不同的色泽变化,虽然精度远不如热电偶,但至少能划分出几个粗略的区间。
他将矿石片悬在炉膛边缘,再次掐诀控火。这次,他刻意放慢灵力输入的速度,眼睛死死盯着矿石的颜色变化。
"淡红色,约600度……橙红色,800度……"他默念着,同时记录下每次灵力输出强度和火焰温度的对应关系。渐渐地,他摸索出一个规律:灵力输入速度增加一成,火焰温度上升约50度。
正当他全神贯注记录数据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废物,谁准你碰炉子的?"
李师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托着一株通体赤红的草药,脸上挂着阴森的笑。
林理迅速将矿石温度计藏进袖中,低头道:"师兄,控火诀我还不熟……"
"不熟?"李师兄一脚踹翻旁边的药篓,"培元丹的药材我都备好了,今天这炉丹要是炼废了,你就等着去戒律堂领鞭子吧!"
林理心头一紧。戒律堂的鞭子沾过符水,一鞭下去能让人痛得三天站不首腰。他咬牙看向李师兄手中的赤红草药——"血焰草",一种烈性火属性灵药,通常用于炼制爆裂类丹药,根本不该出现在培元丹的配方里。
李师兄将血焰草丢进药材堆,狞笑道:"按玉简上的步骤来,别耍花样。"
林理盯着药材,脑中飞速分析。血焰草的主要成分是硝化类化合物,一旦与培元丹主药"玉髓芝"中的硫化物混合,在高温下极易形成不稳定的爆炸物。如果真按常规控火诀操作,这炉丹百分之百会炸!
"师兄,"他试探道,"血焰草性烈,是不是放错了……"
"你懂什么?"李师兄厉声打断,"这是云长老新改良的配方!再废话就再加三十鞭!"
林理沉默。李师兄分明是要借炸炉事故除掉他,就算不死,炸炉的责任也足够让他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丹炉己经预热,药材即将入炉。林理的大脑高速运转,突然,他目光落在墙角的水缸上——普通的水,但或许能争取时间。
"师兄,"他突然抬头,"我灵力不济,能否取些灵泉水助我调息?"
李师兄嗤笑:"就你这点修为,用灵泉也是浪费!"但还是挥了挥手,"缸里的普通水凑合用吧。"
林理舀了一瓢水,假装调息,实则悄悄将水泼在袖中的赤铁矿片上。矿石吸水后,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
药材入炉,火焰升腾。林理掐诀控火,但这次,他将的矿石片悄悄贴在炉膛内壁。水膜遇热蒸发,吸收了大量热量,使得炉内温度上升速度大幅减缓。
同时,他刻意将灵力输出控制在极低的水平,让火焰维持在橙红色(约800度)——这个温度下,血焰草的反应速率极慢,而玉髓芝仍能缓慢析出有效成分。
一个时辰后,丹炉没有炸,反而飘出一缕淡淡的药香。
李师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按照他的预计,丹炉早该在半个时辰前爆炸才对。他忍不住凑近炉口查看,却见炉内药材安然无恙,甚至隐隐有凝丹的迹象。
"这不可能!"他失声叫道。
就在这时,内室的门开了。云尘子负手走出,目光在丹炉上停留一瞬,又扫向李师兄:"今日的培元丹,是你负责?"
李师兄冷汗涔涔:"是、是弟子……"
云尘子抬手掀开炉盖,只见七颗圆润的丹丸躺在炉底,虽然成色普通,但颗颗完整,毫无炸炉的迹象。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理一眼:"控火的是你?"
林理低头:"弟子只是按玉简操作……"
云尘子拾起一块炉膛边沿脱落的赤铁矿片,指尖着上面人工刻画的刻度线,忽然笑了:"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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