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暖阁飘着松烟墨香,安陵容伏在案前,指尖抚过三阿哥弘时的习字残页。他的“弘”字末笔拖得老长,像条甩不脱的蛇——这是她前日从阿哥所偷来的,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腥气。
“小主,”菊青捧着拓印用的鱼鳔胶跪呈,“这胶是照着内务府拓碑的法子熬的,晾半柱香就能揭下模子。”
安陵容点头,将鱼鳔胶均匀刷在习字页上。待胶面凝出细珠,她轻轻覆上薄如蝉翼的素绢,用玛瑙砣子反复碾过。三阿哥的笔迹透过绢面渗出来,像幅褪色的画。
“揭。”她轻声道。
菊青屏息揭下素绢,三阿哥的字迹完整地印在绢面上,连墨点的晕染都分毫不差。安陵容接过,将绢面覆在新信笺上,用狼毫蘸着松烟墨描了一遍——墨迹干后,竟与原帖如出一辙。
“这是瑛贵人的笔迹?”菊青指着信尾的“采蘋”二字。
安陵容轻笑,从袖中摸出瑛贵人的抄经残页:“她抄《女诫》时,‘蘋’字的草字头总压得低,本宫特意学了。(将信笺折成方胜状)明日巳时,让小禄子把这信塞进瑛贵人的妆匣——就说,是三阿哥差他送的。”
菊青应下时,安陵容望着窗外的阿哥所,今日的她,却要让这页纸,毁了他的命。
景仁宫的雪下得正紧,安陵容扶着皇帝的手臂踏过积雪,身后跟着苏培盛与敬妃。她望着阿哥所的朱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出戏,该开锣了。
“皇上,”她声音轻颤,“臣妾前日见瑛贵人的妆匣里有封信...是三阿哥写的。”
皇帝的脚步顿住,龙纹朝服的金线在雪光里泛着冷光:“信?”
安陵容福身,从袖中摸出信笺:“臣妾本想替阿哥遮掩,可...您瞧这‘愿与卿朝暮’的字,哪像写经的?”
皇帝的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传三阿哥!传瑛贵人!”
三阿哥弘时跌跌撞撞跑来时,鬓角的珊瑚珠歪向一侧。他望着皇帝手中的信笺,声音发颤:“儿臣...儿臣没写过!”
瑛贵人跪在他身侧,泪水混着雪水浸透素白中衣:“皇上明鉴!臣妾从未见过这信!”
安陵容适时指向阿哥所的后窗:“皇上,臣妾昨夜见小禄子从这窗翻进翻出。他是三阿哥的贴身太监。”
苏培盛领命去搜,片刻后捧着半块鱼鳔胶回来:“皇上,这是从阿哥所暖阁搜的,黏着三阿哥的习字页。”
皇帝的手突然发抖,信笺“啪”地摔在雪地上:“弘时!你连朕的女人都敢染指?!”
三阿哥猛地抬头,指甲掐进掌心:“儿臣冤枉!是有人栽赃!”
安陵容望着他,声音温软却清晰:“阿哥若冤枉,何不让内务府验笔迹?这‘弘’字的尾笔,与阿哥昨日写的《孝经》,连墨点的位置都一样。”
皇帝的目光扫过信笺,又落在鱼鳔胶上,忽然冷笑:“验!即刻验!”
内务府的笔帖式捧着验单跪呈时,三阿哥的脸色白得像雪:“皇上...儿臣知错...”
皇帝的指节叩在案上,震得积雪簌簌而落:“废弘时宗籍,幽禁宗人府!瑛贵人,赐白绫,保她全尸。”
安陵容望着瑛贵人被拖走的背影,喉间的苦杏仁味愈发浓烈——这女子,不过是她局里的一片雪,落进泥里,连痕迹都留不下。
翊坤宫的炭盆燃得正旺,华妃瘫在软榻上,形容枯槁。她望着安陵容手中的药碗,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安陵容!你得意了?本宫当年灌给你的药,你今日全还给了本宫!”
安陵容将药碗搁在案上,指腹触到碗底的朱砂——这是她调换的,原该是补药,如今掺了半钱鹤顶红。
“娘娘,这是温太医开的方子。”她声音温软,“喝了,病就好了。”
华妃突然掀翻药碗,瓷片溅在安陵容裙角:“好?本宫的病,是欢宜香里的麝香熬的!你当本宫不知?皇上让本宫断子绝孙,你让本宫生不如死你说,纯元要是知道,有人靠着她进位,却屙屎做进,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
安陵容的指尖骤缩,腕间的翡翠对牌硌得生疼:“娘娘累了,歇着罢。”
华妃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低笑:“安陵容...你以为你赢了?本宫在西北时,见过狼捕猎——狼以为咬断了鹿的腿,可鹿……鹿的眼里,全是恨。”
安陵容踏出翊坤宫时,雪下得更大了。她望着宫墙上的积雪,轻声道:“菊青,去太医院说,华妃娘娘...去了。”
养心殿的金漆龙柱下,安陵容捧着新赐的皇贵妃金册,望着殿内跪成一片的妃嫔。皇帝的声音混着雪声传来:
“纯慈贵妃安氏,协理六宫有章,晋封皇贵妃,赐号‘端和’,摄六宫事;
敬妃冯氏,持重守礼,晋封敬慎贵妃;
莞妃钮祜禄氏,诞育双生,晋封莞贵妃;
欣贵人吕氏,首爽明达,晋封欣嫔;
淳贵人方氏,天真可喜,晋封淳嫔,赐号‘稚’;
宁贵人叶氏,忠首刚烈,晋封宁嫔’;
惠妃沈氏,端方贤良,赐双封号‘惠静’;
贞嫔徐氏,守正不阿,晋封贞妃;
康常在康氏,平顺无过,晋封康贵人;
曹贵人曹氏,敏慧善谋,晋封嫔位,赐号‘敏’;
富察贵人富察氏,荣宠有嘉,晋封嫔位,赐号‘荣’;
夏贵人夏氏,昭明有仪,晋封嫔位,赐号‘昭’。”
敬妃接过金册时,指尖轻颤:“谢皇上隆恩。”
甄嬛跪在她下首,双生子的啼哭声从偏殿传来。她望着安陵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仍福礼道:“恭喜皇贵妃娘娘。”
安陵容回礼,指尖轻触她的手背:“莞贵妃言重了。”
夏冬春跪在末排,鬓边的金步摇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她望着安陵容,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这是她第一次,与富察贵人、曹贵人同列嫔位,却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望着殿内,忽然开口:“纯慈皇贵妃,往后这后宫,便全交予你了。”
安陵容伏地谢恩,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接过皇贵妃的凤钗
“谢皇上隆恩。”她抬眼时己换了副柔婉模样,“臣妾定当全心全力为皇上打理六宫,不负皇贵妃之位。
延禧宫的夜浸着雪光,安陵容站在妆台前,镜中映出她鬓边的“端和”皇贵妃凤钗——钗头衔着九只金凤凰,每只凤首都嵌着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菊青捧着个锦盒进来,手在发抖:“端和娘娘,西阿哥差人送来的,说是贺礼。”
安陵容打开锦盒,盒中躺着块羊脂玉牌,牌面用朱砂描着“端和”二字,背面是弘历的小楷:“贺娘娘晋封,愿端和永护圣躬。”
她望着玉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去回西阿哥,说本宫谢他的心意。再告诉他,雪天冷寒,莫要受凉。”
菊青应下时,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陵容抬眼,见敬慎贵妃掀帘而入,鬓边的“慎”字金簪在烛火下泛着暖光:“端和妹妹,景仁宫的嬷嬷来报,废后把凤钗熔了,说要‘熔了这端和的晦气’。这乌拉那拉氏也真是的,你一晋封,她就给自己找点事做。”
安陵容轻笑,将皇贵妃金册推给她:“姐姐且看,这是皇上新赐的。凤钗的晦气,岂是几炉熔金能化的?倒是姐姐的‘慎’字,本宫总记着——当年景仁宫的墨锭,可多亏姐姐的‘慎’心,才漏了马脚。”
敬慎贵妃打开册底夹层,半张信笺滑了出来,墨迹与拓印书信的鱼鳔胶配方如出一辙:“妹妹好手段。将信笺投入炭盆本宫明日便去宗人府,把三阿哥的‘私通’案宗,烧个干净。”
殿外的夜风卷起雪粒,扑在金册上,将册面“弑君”的暗纹染得更红。
炭盆里的火“噼啪”炸开星点,安陵容望着那光,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狠意——她要烧的,从来不是几支钗、几块玉,而是这紫禁城里,所有把人踩进泥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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