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天色己近黄昏，暮霭沉沉。少女们相互搀扶着走出洞口，脸上仍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红衣少女也就是秦岚紧紧攥着衣袖，声音发颤，面上迷茫，“大师，我们……回去后该怎么解释？"
虽然她是县令之女，但人言可畏，即便父母愿意信她，可世间的恶意也会缠绕她，让她无法呼吸。
其他少女闻言，纷纷抬头，眼中浮现忧虑。她们失踪多日，衣衫不整，若就这样回到家中，即便性命无碍，流言蜚语也足以毁掉她们的一生。
世人最是苛责女子名节，即便她们清白无碍，也难免遭人闲言碎语，甚至被家族嫌弃。轻则青灯古佛一生，重则性命难保。尤其是家世好的女子，此事必定会连累族里姐妹的名声。
闻溪静立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远处山路上的一处破败庙宇。
闻溪目光沉静，缓缓道，“贫僧有一计，可让施主们安然归家，且无人敢妄加非议。"
他决定编造一个“神迹"——山神显灵。
闻溪取出一张黄符，指尖轻点，符纸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凝聚成一座虚幻的山神庙影像。
“你们记住——"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并非被妖物掳走，而是被山神选中，诵读真经，以平息山中邪气。"
少女们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昭华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道，“大师的意思是……让我们说，我们是自愿入山的？"
闻溪颔首：“珞山本就有山神庙，香火虽不盛，但百姓敬畏。你们只需统一口径，说那夜山神托梦，选中你们入山祈福，邪气消散后便可归家。"
他顿了顿，又道：“若有人质疑，你们便说——山神显灵，赐福于你们，若有不信者，可亲自上山求证。贫僧己在各位施主身上施法，若是有愚昧之人加害，届时自会有神鸟虚影护身。"
少女们互相对视，眼含热泪，上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师……不仅救了我们性命，还替我们保全名声。”
闻溪神色平静，“世间对女子苛责太多，贫僧不过略尽绵力。”
三日后，少女们各自归家。
起初，有人怀疑，有人窃窃私语，可当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出“山神托梦"之事，虽然细节上有些许区别，但却更加大了可信度，质疑声渐渐消散。
更诡异的是——
有一家人不信邪，怕那女子污了家中气运，施以火刑，谁料神鸟降世熄灭了火焰，还口吐人言，称他们冒犯了珞山山神，竟敢加害有功之人。
吓得那家人不敢轻举妄动，那女子也被好生养着，不曾苛待，一时求娶之人也无数，只是那女子声称要终身侍奉仙神，并接手了家中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碍于山神，众人只能遗憾离去。
而珞山的山神庙，竟真的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
庙内香炉无火自燃，神像前的供果新鲜如初，连破损的梁柱都自行修复。
百姓哗然，纷纷跪拜，再无人敢质疑少女们的经历。
——而这，自然是闻溪的手笔。
“施主何不归家？”
闻溪看着跟在他身后几日的昭华，心中了然。
昭华神色悲凄，“大师，实不相瞒我乃京城相府庶女，只因嫡母身子不适，便将我遣到京郊寺院为嫡母祈福，谁料我那嫡姐竟买通山匪将我掳到这里，想卖我入青楼。我设计逃跑，可途中又遇蛇妖，被困在这山里当他的血食。”
昭华泣不成声，“我父也是助纣为虐，明明当初是他掳了我母亲进府，可又矢口否认，污蔑我母亲给他下药。那叶氏心里忮忌，对我下手，我自幼在家中饱受虐待，若再回府怕是性命不保。”
闻溪眸中似有微光，却只低叹，“施主是想觅得仙缘？”
昭华的眸子亮得骇人，那光亮像是将熄的炭火突然被泼了油，又像是溺水者死死攥住漂来的浮木时，指甲缝里渗出的绝望与希望。
“求大师指点迷津!”
昭华跪在潮湿的苔藓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山石。她瘦削的肩胛骨在粗布衣衫下剧烈颤抖，像一对折断的翅膀。
闻溪的白色袈裟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腕间佛珠忽然无风自动，第三颗檀木珠裂开细纹。
“你可知何为修行？"佛子声音很轻，却压过了整座珞山的虫鸣鸟啼，“是百年孤寂，千劫磨难。你看到的金光法相，背后皆是..."
“我见过地狱。"昭华猛地抬头，脖颈浮现青筋，“在人间。"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一个歪斜的“奴"字。
闻溪瞳孔微缩，这伤痕分明是用了掺朱砂的烙铁，要让那印记永不消退。
山雾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佛珠停止颤动。
闻溪忽然并指点在昭华眉心。少女浑身剧震，看到自己七窍中溢出黑气，在面前凝成扭曲的鬼面。
“怨气缠身，如何修行？"
“那就让它缠着！"昭华竟一把攥住黑气，任其腐蚀掌心皮肉，“我要这满腔怨恨烧穿登天路——若烧不穿，便烧死我自己！"
闻溪收回手指，鬼面瞬间溃散。
“明日卯时，山神庙。"
他转身时袈裟扫过昭华溃烂的掌心，伤口竟绽出莲香。一缕青烟拂过锁骨，那耻辱的印记也己消失。少女怔怔望着僧人远去的背影，首到暮色吞没那抹素白。
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狂喜。
山风卷着碎叶打旋，一片枯叶粘在她渗血的掌心，转眼被染成枫红。
昭华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从这里隐约能看见京城的影子。
虞衡阳，好一个虞丞相，我迟早会让你跪在我阿娘的牌位前。
阿娘，我好恨，恨那虞衡阳贪念美色也、强取豪夺，却又任那叶氏加害于你，恨那叶氏为了一个男人欺辱我们母女，恨那虞曦澄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偏偏不肯放过我……
为何都要逼我，为何都说是我们的错。
明明那虞衡阳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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