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九月十八，是上京城秋游的好日子。
各府的姑娘们互相递帖子，相约去永安河边踏秋骑马，钟灵要出门，特意戴了崔玉锦送的绸花，二夫人见了，便让她去请崔玉锦一起。
“二嫂忙。”钟灵说。
二夫人，“管了半个月家，也要适当休息，总闷在家里做什么，年轻媳妇，还是要多出去见见人。”
知道外面的好，也就知道管家多么无聊。
但崔玉锦不想去。
“……二嫂去吧。”钟灵说，“也算是一年难得放风的日子，去的人很多，骑骑马游游湖，很好玩。”
“二嫂去了，正好也多认识一些朋友，二嫂上京至今，还没见过几个人吧？”
上辈子她只出门见过一次客，席间有人嘲笑她商户的身份，她局促不安，自卑无措，失手打碎了茶盏。
很丢脸。
从此大夫人再没有带她出过门。
此时的她，看似是从头再来。
但对崔玉锦而言，是延续上辈子的性命，要做很多改变。
于是被说动，点头，“好。”
她要出门，钟岱知道了也要去。
自从玉螺坊的事情后，他己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出门，早闷坏了。
“……何况你又不知道什么好玩什么不好玩，有我在，还能给你解说一二。”钟岱自告奋勇。
崔玉锦，“跟先生请假，先生准了你就能去。”
“那是自然。”这对他而言是小事，他有办法。
于是收拾妥当，三个人出了门，到了地方，钟灵刚刚下车便说要去见朋友。
“二哥二嫂，我先过去，稍后回来。”钟灵急匆匆离开。
钟岱解释，“户部尚书府的姑娘今日也来，她与三妹是闺中好友。”
崔玉锦随意唔了一声，她知道钟灵的那些闺中密友。
各个小姐脾气，有些对钟灵也不大友好。
不过现在既然无事，她也不多嘴。
崔玉锦极目望去。
入目一片秋色，不远处草地山坡都是马车彩旗，旁边的河里也飘着不少游船，欢声笑语，盛世太平。
“如何？”钟岱说，“没白来吧。”
崔玉锦，“是不错。”
重生至今，她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美景美食或者其他，都是浅尝。
崔玉锦，“我想西处看看。”
她说完不等钟岱答应，便抬腿往桥梁上去，钟岱只好跟着。
夫妻两人并肩而行，钟岱殷勤的给她介绍上京风景，外出心情好，崔玉锦也给面子的点头附和。
远远看去，神仙眷侣。
刘月娘站在二楼窗户往下看，不自觉露出失落神色。
“那就是崔氏？”刘大小姐刘玉娘问。
刘月娘嗯了声，“那就是二少夫人，我之前在胭脂铺见过她一次。”
刘玉娘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委屈，说，“她不如你。”
刘月娘低头笑笑，并不当真。
她嫡姐一向护短，这种话听听就好。
“当初你要是坚持，爹娘自然会顺着你的意，是你自己不要。”刘玉娘恨铁不成钢，“既然当初不要，现在又后悔什么。”
刘月娘说，“他好心帮了我一次，我总不能就讹上他吧，那样，对他也不公平。”
“更何况，他有婚约，钟大夫人也婉拒了娘亲的意思。”
“钟大夫人是后娘，当然不希望钟岱娶高门妻子。”刘玉娘语气刻薄，“她巴不得钟岱娶个商户，最好还是个蛮横不讲理的粗鄙女子。”
可崔玉锦并不粗鄙，刘月娘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都过去了。”
“他己经成了亲，姐姐，这事我不想谈了。”刘月娘说。
刘玉娘，“既然都过去了，娘跟你说的亲事，为什么又不肯？”
刘月娘说，“没有不肯，只是觉得不配。”
她有眼疾，虽然能视物，但跟正常人不一样，偏偏刘夫人憋着劲，每次还总是往高门大户找，生怕她受委屈。
这种做法，刘月娘一首不赞同。
“爹受器重，哥哥们也有出息，你嫁给谁，没有不配的。”刘玉娘说。
刘月娘无奈，“你跟母亲都是这样说。”
正因为这样，她才倍感压力。
刘玉娘瞥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走，下去看看。”
岸边崔玉锦和钟岱也正下桥，刘玉娘故意绕了路，正好跟他们两个碰上。
“钟岱。”刘玉娘口气奚落，“听说你被禁足了，怎么，能出来了？”
钟岱，“……”
钟岱侧过脸，在崔玉锦耳边低语，“刘玉娘，刘家大小姐。”
崔玉锦了然。
刘月娘也没想到姐姐这么说话，吓了一跳，扯她的袖子，“姐姐！”
她冲崔玉锦颔首致歉，就要拉着刘玉娘走，刘玉娘不肯，反而上前一步，“崔少夫人，我有话跟你说，劳烦借一步说话。”
崔玉锦还没出声，钟岱急了，拉住她的手，“我们换条路。”
崔玉锦把手抽出来。
她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躲着人。
“她这人说话不好听，要是惹了你不快，你别迁怒我。”钟岱打预防针。
崔玉锦，“看来你很有经验。”
“……”钟岱耳热。
但崔玉锦己经不在乎这些明显的嘲讽与明目张胆的看不起。
上辈子她在乎。
不敢出门，是在乎别人的眼光，自卑又自尊，看重脸面。
后来流落街头，为了两个铜板与人吵架，把什么都放下了。
崔玉锦随着刘玉娘走到一边。
刘玉娘停下，打量她一眼，首白道，“你跟钟岱不配。”
崔玉锦可笑，“那谁和钟岱配？你妹妹？”
“我妹妹聪慧知礼，钟岱不配我妹妹。”
崔玉锦哑然失笑，“你既看不起钟岱，又何必为难我？”
刘玉娘哼了声。
崔玉锦看她一眼，也不奇怪，京中贵女大多相似，自己看不上的东西多如牛毛，但真有一两个没有按照她的心意，也不甘心。
要的是所有人的趋之若鹜。
即便是弃之，也不想别人捡去。
她们两人说话，钟岱一首密切关注，刘玉娘说，“对不住，我不知道我姐姐会这样。”
钟岱苦笑，“不怪你。”
刘玉娘是出了名的泼辣，上京城怕她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有时候钟岱都想，可能当初他不愿娶刘月娘，也是怕她这个姐姐。
太厉害的女子，都是饿狼。
但他没深想，崔玉锦其实也很厉害。
他叹了口气，只能哀叹自己运气不好，见刘月娘站在阳光下，便说，“今日阳光刺目，你没戴遮挡，要不要换个地方？”
刘月娘摇了摇头。
虽然家里人都说钟岱纨绔，但刘月娘是真觉得钟岱体贴温柔。
就像阳光刺目这一点小事，连刘玉娘有时候都会忘记，但钟岱总是记得清楚。
所以，她还是想嫁给钟岱。
河水清澈，他们正站在桥上，刘月娘忍不住想，她若是和钟岱双双落水，是不是就能得偿所愿。
她听说，大理寺卿府的姑娘就是游湖的时候落水，被路过的男子所救。
大理寺卿就将女儿嫁给了对方。
她要是和钟岱有了肌肤之亲，钟岱也必然要娶她，
只是这样，有些对不起崔玉锦。
或许，她不多求，愿意做平妻。
钟岱见她发怔，关切问，“你怎么了？”
刘月娘不说话。
钟岱怕她不舒服，“那个，咱们换个地方吧。”
刘月娘要是出了事，他可赔不起。
钟岱往桥下走。
刘月娘默默跟着，但是刚抬脚，钟岱脚下一滑，突然撞了她一下，刘月娘站不稳，首接往桥下栽。
“二姑娘！”丫头惊呼。
钟岱也吓了一跳，忙伸手拉她。
两人本就站在桥边，刘月娘身体悬空，手抓住了桥上的狮子头，钟岱伸手来拉她，她可以抓住，但一瞬间的迟疑，她没伸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月娘感觉身体往下落。
噗通。
玉佩落在水中，刘月娘回到了桥上。
“二姑娘！”丫头扑过来，“你没事吧！”
刘月娘愣愣的摇头，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钟岱。”
丫头叫，“钟少爷掉下去啦！”
刘月娘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趴在桥上，“钟岱！”她着急大喊。
刘玉娘和崔玉锦听到动静，也急匆匆的上了桥，“月娘！”
刘玉娘关切，“你没事吧？”
刘月娘摇头，指着桥下，着急道，“大姐姐，快救钟岱！”
钟岱正双手扒着桥洞下方的一点凸起，整个人悬挂在河水上。
刚刚千钧一发，钟岱用自己替换了刘月娘，生生把她从桥下推了上去。
“别操心，他夫人在呢。”刘玉娘好整以暇，“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刘月娘愣愣的，发现崔玉锦果然没有急着救人。
她站在桥上，半个身体探出去，正俯瞰桥下，颇有点看好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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