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乎情，止乎礼义

平安夜前一周，江姒把陆辞煜送的围巾锁进衣柜最底层。却在周五值日时，发现教室后墙贴满匿名情书，其中一张用彩铅画着穿白裙的女人，裙摆下露出半只纹身的脚踝。

“老师有男朋友吗？”课代表突然发问，全班目光刷地聚过来。她攥着粉笔的手发抖，想起昨夜路过陆辞煜窗台，看见他光着上身在灯下调色，后颈新纹的梧桐叶正在月光里舒展脉络。

那天傍晚飘起细雪，她裹紧大衣往地铁站走，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陆辞煜举着她落在教室的保温杯，发梢挂着雪花：“姐姐忘了......”话音未落，斜后方传来学生的惊呼声。

“陆同学和江老师？”快门声猝然响起。江姒猛地推开他，保温杯砸在地上滚出老远。少年踉跄着扶住电线杆，耳钉在雪光中闪过冷冽的光：“老师怕了？怕别人知道你对我笑时，眼睛比讲台上的灯还亮？”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她看着他手腕上新鲜的划伤，忽然想起他十七岁那年，为了给她买生日蛋糕，在结冰的台阶上摔得浑身是伤，却藏在树后等她下班，说“路过看见卖桂花糖，就买了”。

当晚接到母亲的哭骂电话时，她正对着镜子卸口红。指尖的卸妆水突然打翻，在白衬衫上晕开粉色的渍，像极了他总在她锁骨附近晃悠的目光。手机在洗手台震动，陆辞煜发来条消息：“姐姐今天的口红，像我送的那支。”

平安夜的雪下得格外急。江姒把最后一份试卷塞进包时，听见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陆辞煜靠在教室门口，酒气混着雪水味扑面而来，耳钉歪在一边，露出耳后暗红的吻痕——不知哪个女生的杰作。

“阿姒。”他伸手拽住她手腕，戒指蹭过她脉搏，“他们说你要调去一中？”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他眼底映着碎光，像那年台风天，她在地下室找到他时，他眼里晃动的烛光。

“松手。”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替她搬了三年书磨出来的。陆辞煜忽然笑起来，低头用牙齿扯开围巾，露出锁骨下方新纹的图案：“看看，是不是很像你办公室那盆文竹？”

是她去年教他写《项脊轩志》时，随口说“文竹清雅”的模样。江姒猛地转身，却被他抵在储物柜上。少年的呼吸扑在她耳后：“姐姐闻起来像雪松......和我用的香水一样。”

楼下传来学生的嬉闹声。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头发被他揉乱，围巾歪在一边，而他的手正按在她腰上，指腹隔着毛衣轻轻。远处钟楼敲响十二点，陆辞煜忽然低头，在她唇角落下极轻的一吻，像片雪花落在热茶上，瞬间消失不见。

“陆辞煜！”她抬手想扇他，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墙上。少年垂眸看她发抖的指尖，忽然将脸埋进她颈窝：“阿姒心跳好快......比上次我装醉摔在你门口时还快。”

原来他都知道。那些她以为的“巧合”，深夜发烧、雨天借伞、修电脑时故意弄乱的电线，全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江姒忽然想起他高二那年，她替他开家长会，班主任说“这孩子各科都好，就是作文总写些奇怪的比喻”——他写“姐姐的眼睛像碎玻璃，我不敢靠近，却又想拾起来划破手指”。

雪越下越大，窗台上积了层薄冰。陆辞煜的手慢慢滑向她后腰，触到她脊椎凸起的骨节时，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喊“江老师”。他猛地退开半步，耳钉刮过她耳垂，在皮肤上留下道红痕。

“明天......”他喉结滚动，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塞给她，转身冲进雪幕里。江姒摊开掌心，是枚银色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LSY”——陆辞煜的缩写。盒子底部掉出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姐姐总说‘发乎情止乎礼’，可我早在十七岁那年，就把礼义廉耻烧了。”

深夜回到家，她在鞋柜里发现他落下的围巾。抖开时掉出张照片，是她去年在操场监考，穿着白裙子蹲在地上捡笔，镜头从树后偷拍过来，能看见她耳坠轻晃的弧度。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月亮不知道，有人为了看她，在树后站了三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