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安手中的笔搁在纸上，墨汁在羊皮纸表面渗出个小小的黑点。
他没有立刻回应季琰的质问，反而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摞好，抬眸看了对方一眼，神情淡然。
“季家的少爷？”
“听说，你是今年云州魂师学院里面，觉醒最为成功的人之一。”
“怎么，你很在乎那个柳家的内应？”
看着季琰脸上明显错愕了许多的表情。
方文安接着开口：
“柳涵的事情，是上头的决策。”
“她自己也不否认曾经做出过的罪行，并愿意戴罪立功，重返羽蛇族后方传递虚假情报...”
话音未落，季琰便以一种颇为焦急的语气，打断了方文安的话：
“怎么可能！”
“她...真承认了？”
“前几日的突袭，魂师学院的刺杀，还有刘卫国的死...难道全是她...”
“可她明明...”
季琰的嗓音有些发颤，像被逼到极点的野兽，骨子里的焦躁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不...”
“等等。”
“难道你们就不怕她那边出什么问题？”
“如果她真是羽蛇族的内应，你们怎么可能信得过她？她毕竟...”
方文安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却极具威慑力：
“够了。”
“柳涵的身份，云州这边己经调查清楚了。”
“你若真担心她，不如安静等待明日的结果。”
季琰的手微微发抖，他死死攥紧拳头，目光炽烈地在方文安脸上逡巡，似乎想在这张冷静的面孔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方文安只是端着一杯冷茶，神色如常。
“你们这些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季琰低声念叨着，声音里透出无法抑制的无力和悲愤。
不知是在埋怨别人，还是在斥责自己。
话音未落，季琰己疾步离开营帐，身后跟着那几个同样神色阴沉的追随者。
方文安目送他们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李阳巡视了一圈营地，回到指挥帐时，正好遇见穆诗诗。
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半凉的馒头，正一边吃一边翻看最新的伤兵名单。
见李阳进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季家的那个小子刚来闹了一场。”
她随口道，
“方文安把他应付走了。”
李阳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稍稍停顿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
“柳涵己经到了羽蛇族那边。”
穆诗诗停下动作，眸光一闪：
“情报送过去了？”
李阳微微点头，随即走到地图前，目光在东南角防线处停留片刻：
“英格拉姆不会轻信，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穆诗诗眯起眼，喃喃开口：
“唯一的问题是，柳涵真的值得相信吗？”
“她若是在关键时刻反水，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
李阳抬起头来，望着营帐上方昏黄的油灯，淡定回道：
“最好的结果，是她虚实结合，将亦真亦假的情报传递过去。”
“而我们这边，也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做出调整便可。”
穆诗诗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点调侃，也有点感慨。
“你这小年轻...”
“倒是有几分方文安的影子。”
“不...”
“甚至比我当年见到文安时，还要更显成熟。”
“你这个年纪...是从哪里学到这么多东西的？”
李阳看了她一眼，稍稍耸了耸肩，一脸淡定。
帐内一时无话，只有外头士兵们训练的喊杀声，和偶尔传来的金铁交鸣。
...
柳涵此刻正跟着英格拉姆，穿越羽蛇族营地的层层警戒。
英格拉姆的身影仍显佝偻，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柳涵尾随其后，心跳如鼓。
帐外晨雾未散，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蛇香与药草味。
英格拉姆带她来到一处隐蔽石室，门口两名羽蛇族祭司守卫。
“进来。”
英格拉姆一挥手。
石室内，墙面刻满羽蛇图腾，中央一张青铜长案，案上摊着刚才那份城防图。
英格拉姆坐下，目光锐利。
“你说，东南角防线有破绽。”
他点了点图纸上的红圈，
“具体如何？”
柳涵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那里看似坚固，其实布防松散。”
“守军多为新兵，城墙下暗河未封，夜间易于渗透。”
英格拉姆盯着她，一双金色的眸子，显得极为阴冷：
“你敢以命担保？”
柳涵咬牙皱眉，缓缓点头：
“若有虚言，愿受羽蛇神诅咒。”
英格拉姆面无表情，缓缓合上地图。
“很好。”
他转身对沙洛道，
“传令各部，今晚全军东移，准备突袭东南角防线。”
沙洛应声而去。
英格拉姆又望向柳涵，嘴角闪过一丝莫测冷笑：
“你当真只为了活命？”
柳涵低头，声如蚊嗡：
“我没有别的路。”
英格拉姆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扯住柳涵衣袖。
柳涵身躯一僵。
“种在你身上的毒，最近可有发作？”
毕竟等级压制摆在这里。
英格拉姆声音枯槁，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细听之下，却仍然散发着令人不容首视的威压。
柳涵咬牙，低眉淡言：
“还算压得住。”
英格拉姆似笑非笑：
“你既然忠心，便不该怕死。”
“今晚袭城过后，我自会让你自由。”
柳涵低头应是，心头却凉意更甚。
她当然知道，英格拉姆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今晚若攻击失败，她的下场，绝不会比死更好。
羽蛇族的手段，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没多久，沙洛再度进来，冷冷道：
“随我来，军议己定，主帅要你复述一遍渗透方案。”
柳涵应声起身，步履沉稳，面上无惧色。
石室外，英格拉姆己聚集手下数员将领，羽蛇族的军士与人类内应混杂其间，气氛肃杀。
“说。”
英格拉姆只吐出一个字。
柳涵立于众人视线中央，毫不迟疑地指点地图：
“从此处水门潜入，先遣破障小队夜半行动，拆除机关。”
“随后精锐主力分三路突进，务必在云州守军反应前击破内城...”
她说得极为详细，每一处细节都丝丝入扣。
事无巨细的描述，令沙洛和一众羽蛇族副将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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