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就是等死。”
陈蔚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审查通知只限制了周正平,并未明确限制她个人的自由活动。作为基金的法务专员,她并非被审查的首接对象。这是一个微小的缝隙,却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她迅速关掉新闻页面,清空浏览器历史。拿起手机,没有使用基金配发的号码,而是插入了一张不记名的临时卡。她给周正平发了一条加密的、仅两人能懂的简短信息
“老师,我去‘图书馆’查点旧资料,静默。”
她知道周正平会懂——“图书馆”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指代水金港旧区;静默,意味着切断常规联系。
没有告知任何人,包括基金助理小杨。陈蔚换上了一身深色、不起眼的运动装,戴上一顶棒球帽,背着一个装着简单记录工具、充电宝、一点现金和防身喷雾的普通双肩包,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背包客,悄然离开了写字楼。
颠簸的公交车穿过盘江市繁华的新城区,驶向破败、仿佛被时光遗忘的水金区。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化:光鲜的玻璃幕墙被斑驳的旧厂房外墙取代,宽阔的马路变成了狭窄、坑洼、堆满杂物的街巷。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铁锈、煤灰、机油和淡淡死鱼腥气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这里是盘江的“伤疤”,也是陈康一家悲剧的起点。
陈蔚在靠近旧港区的一个公交站下了车。凛冽的江风裹挟着寒意和尘埃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比她记忆中更显破败:废弃的龙门吊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的骸骨;空置的仓库墙体剥落,窗户破碎;码头上停靠着几艘破旧的驳船,随着浑浊的江水起伏。当年案发的临港路37号那片平房区早己拆除,原址上长满了荒草,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待开发”牌子,显得格外讽刺。
时间紧迫,她不能漫无目的地游荡。她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当年案发雪夜可能存在的夜班工人、码头看守、或者长期在此栖身的流浪汉。她坚信,那样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港口区域不可能完全“真空”,必然有人活动,哪怕只是躲在某个避风的角落。
她避开可能装有监控的主路,钻入迷宫般的废弃厂区和小巷。遇到在墙角晒太阳、眼神浑浊的老人,她会蹲下身,递上一支烟,用本地口音攀谈,装作对旧港区历史感兴趣的大学生,询问:
“阿伯,您在这片待得久吧?听说以前晚上也挺热闹?特别是下雪天,有没有人值夜班或者看仓库啊?”
遇到在废弃岗亭里生火取暖的流浪汉,她会放下一点零钱和食物,同样小心翼翼地探问。
大多数时候,得到的回应是茫然的摇头、警惕的沉默,或者语无伦次、与案件无关的陈年旧事。寒意和失望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但她没有放弃。她仔细回忆着陈婉描述的案发细节:黑影进入的方向、面包车可能的路线、以及那股“铁锈混着劣质香水”的怪味可能指向的区域。
她来到了靠近旧防波堤的一片区域。这里更偏僻,几排低矮破败的砖房,像是当年的工人临时宿舍或工具房,如今也大多废弃。在一个背风、堆满废旧轮胎和煤渣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用破油毡和木板勉强搭成的窝棚。
窝棚口,一个穿着破旧军大衣、胡子拉碴、满脸通红的老头,正蜷缩在一个锈蚀的铁桶边,桶里燃烧着捡来的碎木和煤块,散发出呛人的烟雾。老头手里抓着一个扁酒瓶,眼神迷离,显然己经半醉。
陈蔚心中一动。这种地方,这种天气,这种状态的人,往往是在此地“扎根”很久的。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自然地走过去。
“大爷,借个火?”
陈蔚掏出烟,用本地话问道,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老头醉眼朦胧地抬了抬眼皮,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把手里一个快烧完的木炭条递给她。
陈蔚点燃烟,没话找话:“这地方可真够冷的,风跟刀子似的。您老在这儿待着,晚上可更难熬吧?”
老头灌了一口劣质白酒,咂咂嘴,大着舌头说:“难熬?…嘿嘿…习惯了…几十年了…这儿…这儿比外面清净…没人管…”
“几十年?”
陈蔚顺势蹲下来,离火桶近了些
“那您可是这水金港的‘活地图’了。像前些年下大雪的时候,腊月里,晚上还有人在这片转悠吗?”
“大雪?腊月?”
老头眯着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火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有…有啊…那年…雪贼大…埋到小腿肚子…港里…船都停了…鬼影子都没几个…”
陈蔚的心提了起来:“那您…您那天晚上在哪儿?也在这儿?”
老头拍了拍身下的破棉絮
“在…在啊…不过…那晚没在这儿…太冷了…扛不住…躲…躲到老机修厂那个…那个废岗亭里去了…那地方…背风…砖墙厚实…”
老机修厂!那个位置离当年临港路37号不算太远!陈蔚强压住激动,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哦?岗亭里暖和点?那您看到啥了没?那么大雪,还有人出来?”
老头又灌了一口酒,眼神更加迷离,像是在努力捕捉记忆的碎片
“人?…好像…好像有…深更半夜的…雪片子打得人脸疼…老子…老子缩在岗亭里…就着点捡来的烧酒…暖和身子…”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费力回忆。
“…好像…好像是后半夜…雪最大那会儿…听到…听到有车声…突突突的…老破车…停…停在前面…靠江边那条断头路的路口…”
陈蔚屏住了呼吸,那条路,正是通往临港路37号的必经之路!
“…下来…下来俩人…黑乎乎的…看不清脸…”老头用手比划着
“一个…一个高个…壮实…走路…走路好像有点…有点不顺当?…拖着条腿似的…另一个…矮点…缩着脖子…跟着高个后面…”
“瘸子”?!陈婉记忆碎片中那个“走路有点拖沓”的黑影!
“…俩人在路口…缩着脖子…站了会儿…好像在等人…还是看啥…雪太大了…看不清…后来…后来就往…就往那片平房那边…溜达过去了…”老头指向临港路37号旧址的方向。
“然后呢?”陈蔚的声音几乎绷紧。
“…然后?…老子酒劲儿上来了…迷迷糊糊…好像…好像过了…没多久…那破车…又…又开走了…开得贼快…轮子打滑…差点撞上煤堆…”
老头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眼神彻底涣散,嘟囔着,“…妈的…吵老子睡觉…什么玩意儿…”
老头说完,头一歪,靠着破油毡,鼾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手里的酒瓶滚落在煤渣里。
陈蔚猛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瘸子”!高个!走路不顺当!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陈婉模糊记忆的臆想!这是来自一个与案件毫无利害关系、甚至可能早己忘记此事的边缘目击者的证词!它印证了陈婉的噩梦,更印证了那辆可疑面包车和闯入者的存在!
寒风卷着雪沫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陈蔚心中骤然燃起的熊熊火焰。她迅速用手机拍下老头和窝棚的位置,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下老头描述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瘸子”的特征和车辆离开的时间点。
审查的阴霾、赵庆阳的阴影,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意外获得的、沉甸甸的线索撕开了一道口子!陈蔚看了一眼熟睡的老头,将身上剩下的零钱悄悄塞进他破旧的口袋,然后迅速转身,身影重新没入水金港旧区纵横交错的阴影与寒风之中。
她的脚步比来时更加坚定,目标无比清晰:找到那个“瘸子”!这孤注一掷的暗访,终于撬动了看似铁板一块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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