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扇与咖啡的十二时辰

第二章

七月的风裹着正午的蝉鸣，从纱窗缝隙里挤进来，在林悦的书桌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她盯着《行测模块宝典》第32页的鸡兔同笼问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蓝黑色的圆点。风扇在墙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转一圈都带着热浪，把摊开的笔记本边缘吹得微微卷起。

"假设全是鸡，头数乘2，脚数减这个数，再除以2就是兔子数量..."她低声重复着教材上的口诀，却在代入数字时卡了壳。第三次算错时，笔尖突然划破纸张，留下一道歪扭的墨迹。林悦把笔摔在桌上，趴在摊开的书上，额头贴着冰凉的纸页，能闻到油墨和灰尘混合的旧书味道。

桌角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苏然发来的自拍。照片里的女孩戴着猫耳朵发箍，面前摆着精致的雕花咖啡杯，配文是：【今天的学习装备怎么样？我妈说喝咖啡要配骨瓷杯才提神~】

林悦看着自己马克杯里结块的速溶咖啡，笑了笑，回复：【装备豪华，建议顺便把咖啡豆磨成粉撒在教材上，可能更入味。】发送完消息，她起身去接水，路过镜子时瞥见自己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黑眼圈比上周又重了些。

客厅的老式挂钟敲了三下，苏然正对着《综合应用能力》教材上的"社区矛盾调解案例"发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把真丝睡裙的褶皱映得清晰可见。她用镶着水钻的书签戳着"情理法结合"的段落，脑子里却浮现出昨天和闺蜜逛街时看到的场景——商场里两个家长为了孩子插队吵架，最后被保安劝开的样子。

"这不就是现成的案例吗？"她坐首身子，在笔记本上画下对话框，左边写"情绪安抚"，右边写"规则讲解"。刚写完两行，手机里弹出追剧APP的更新提醒，手指差点就点了进去，最终还是咬牙按灭了屏幕。她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却忍不住盯着背面的卡通贴纸发呆——那是她去年在漫展买的，当时还说要做"永远热血的少女"。

傍晚六点，林悦的出租屋飘起泡面味。她蹲在迷你电饭煲前，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蔬菜包，忽然想起大学时和室友一起煮火锅的夜晚。那时她们总说毕业后要一起创业，开家卖文创产品的小店。"创业"两个字像褪色的贴纸，在现实的风吹日晒里渐渐失去颜色。

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的视频电话。林悦赶紧擦了擦手，对着镜头挤出笑容。"悦悦啊，妈给你寄了些老家的咸鸭蛋，"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是熟悉的厨房瓷砖，"备考辛苦吧？别老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镜头扫过桌面时，妈妈的声音顿了一下："你那风扇看着挺旧的，要不妈给你买个新的？"林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挺好的，还能锻炼抗噪能力呢。"挂了电话，她看着桌上那袋打折买的速溶咖啡，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晚上九点，苏然在书房里对着申论范文唉声叹气。"以'青年奋斗'为主题写议论文..."她咬着笔杆，看着范文里"航天精神""扶贫干部"的案例，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突然想起上周在地铁上看到的年轻妈妈，背着双肩包，一手抱孩子一手翻书的样子。"这也是奋斗啊。"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平凡岗位的微光"，笔尖划过纸张时，想起了自己刚辞职时在出租屋里哭鼻子的夜晚。

凌晨一点，林悦终于弄懂了行程问题的追及模型。她把推导过程工工整整抄在笔记本上，末了在页角画了个笑脸。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成了轻柔的伴奏，旧风扇还在"咯吱咯吱"地转，却像是在为她鼓掌。她给苏然发消息：【我终于搞懂相遇追及了！原来要找速度差！】

等了十分钟没回复，林悦点开苏然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咖啡喝到第三杯，感觉自己能连夜考上联合国秘书长。】配图是洒满月光的书桌，咖啡杯旁躺着一本摊开的《申论规范词》，书页上落着一片细小的桂花。

林悦笑着摇摇头，关掉手机前，在备忘录里写下："明天早起背常识，顺便提醒苏然桂花落进咖啡里会拉肚子。"台灯的光晕在她眼下的青影上投下温柔的弧度，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概念，在深夜的寂静里渐渐有了温度。

这一天，从风扇咯吱作响的正午到月光漫进窗台的凌晨，林悦在旧出租屋里与鸡兔同笼较劲，苏然在精装书房里为申论素材烦恼。她们像两条平行的河流，在各自的河道里缓缓流淌，偶尔通过手机屏幕交换几滴水珠，却都在朝着同一个看不见的入海口前进。而窗外的城市，在暑气与蝉鸣中沉沉睡去，不知道在某扇窗户后面，有两个年轻的身影正在台灯下，用铅笔和咖啡渍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十二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