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政处,需要人手。”
李俶的脚步没有停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三司会审,我要你,替我盯着。”
李倓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不是吧?这种得罪人的苦差事,你让我去?”
“你不去,难道让父王去吗?”李俶反问了一句。
提到太子李亨,李倓立刻闭上了嘴。
他太了解自己那个父王了,懦弱,谨慎,让他去监视李林甫和杨国忠的党羽,怕是还没进门,自己就先吓得腿软了。
“好吧好吧,我去就我去。”李倓无奈地收起扇子,“不过俶哥儿,你今天这一手,虽然漂亮,可也把满朝文武都给得罪光了。那帮老家伙,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骂我?”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骂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也是代价最高昂的一件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自信和……杀意。
李倓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感觉,自己的俶哥,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陌生,而又强大得可怕。
长安城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日却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天,和六部衙门里所有官员的心情,一模一样。
兵部尚书衙署内。
价值千金的端砚被“失手”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兵部尚书王昱,一个在沙场上都未曾变过脸色的铁塔壮汉,此刻却面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他华贵的官袍前襟。
他身边的侍郎哆哆嗦嗦地递上一方丝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尚…尚书大人,您…您息怒……”
“息怒?”
王昱一把夺过丝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声音嘶哑。
“我息你娘的怒!现在是息怒的时候吗?是想怎么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的时候!”
昨日,广平王李俶亲临兵部,询问军备事宜。
他是怎么回答的?
“殿下,此事体大,非下官一人可以定夺。需……需与李相公商议。”
他当时脸上那副敷衍塞责,自以为拿捏住了分寸的得意嘴脸,此刻就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李相公?
哪个李相公?
现在,大唐只有一个说了算的人!那就是广平王,李俶!
那个被他用“李相公”挡回去的年轻人,此刻,就坐在政事堂里,坐在那个新挂牌的“广平王理政处”里,决定着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同样的情景,在户部,在吏部,在礼部,在工部,在刑部,轮番上演。
户部尚书裴冕,正对着一堆账册发呆,可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李俶那张年轻而冷漠的脸。
他昨天对李俶说了什么?哦,他说国库空虚,钱粮调拨,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现在他只怕自己的脑袋,没法从长计议了。
吏部尚书崔涣,更是坐立不安。
他昨天以“官员调动,祖宗成法,不可擅改”为由,软软地顶了回去。现在,他只怕自己的官位,马上就要被“擅改”了。
恐惧,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在长安城最高层的官僚圈子里,疯狂蔓延。
他们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他们比谁都清楚,李林甫的倒台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简单的权力更迭,那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清洗!
而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站错了队。
不,他们甚至连站队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是首接,把未来的主宰者,给得罪死了。
“备轿!”
“去哪儿,大人?”
“去政事堂!”
一个个平日里养尊处优,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尚书、侍郎们,此刻却争先恐后地冲出自己的衙门,奔向那个让他们感到无边恐惧的地方。
他们要去请罪,要去叩见,要去摇尾乞怜。
哪怕只能换来一丝半点的原谅,也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强。
……
广平王理政处。
这个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谦逊。
但它的位置,却彰显着无与伦比的权势。它就设在政事堂的东侧,紧挨着中书省和门下省的议事厅,原本是存放紧要档案的库房,一夜之间,就被清空、打扫、布置一新。
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精美的摆件。
整个理政处内,只有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檀木制成的书案,几把同样材质的椅子,和西壁顶到房梁的书架。
书架上,空空如也。
这里在等待着,用无数人的命运,来将它们填满。
李俶就坐在这张巨大的书案后面。
他没有看任何文书,也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只是在慢条斯理地,用一方洁白的丝绸,擦拭着手中的一柄长剑。
剑身如秋水,寒光凛冽,映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剑鞘,就随意地扔在桌角。
那上面,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这是天子佩剑。
圣人,将自己的佩剑,赐给了他。
这己经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理政处的门口,内侍高声唱名。
“兵部尚书王昱,叩见广平王殿下!”
王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惊惶。可当他的脚踏入理政处门槛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息,扎进他的皮肤里。
他看到了广平王。
也看到了他手中的剑。
“噗通”一声。
堂堂兵部尚书,正二品大员,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双膝一软,就那么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臣……臣王昱,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是抖的。
李俶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剑,似乎那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昱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滴落在地板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火辣辣地疼。
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被彻底无视的屈辱,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吏部尚手崔涣,叩见广平王殿下!”
“户部尚书裴冕,叩见广平王殿下!”
“礼部尚书郑见,叩见广平王殿下!”
……
唱名声,一个接着一个。
六部,九卿。
凡是昨日,用各种理由搪塞过李俶的官员,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他们走进这间肃杀的理政处,看到的,是同样的情景。
跪在地上的同僚,和那个擦着剑的,年轻的王。
没有人敢迟疑。
“噗通”、“噗通”……
下跪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快,宽敞的理政处大厅里,就跪满了人。
这些平日里在长安城呼风唤雨,跺一跺脚整个官场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们,此刻安静地,卑微地,跪伏在地。
空气,凝固了。
只有李俶擦拭长剑时,丝绸摩擦剑身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终于,李俶停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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