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玉牢笼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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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玉牢笼23

 

指尖与疤痕相触的动作细微如蜻蜓点水,却在死寂的病房里激起无声的巨浪。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顾云深的轮廓,唯有那只抚摸旧伤的右手在幽微的暮色中显得异常清晰,腕骨上盘踞的暗红蚯蚓在阴影里扭曲、搏动,仿佛有生命。

玉镯冰冷地扣在林溪指根。那缕幽藏其中的暗红血丝,在床头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映在玉面的绿光间歇里,悄然起伏,如同应和着某种沉默的节奏——也像回应着顾云深指腹下无声的

夜,沉得像凝固的墨块。

林溪不知自己何时再次昏沉睡去,又被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钝痛唤醒。晨光熹微,还未透窗,病房里是沉滞的靛青色。手腕的闷痛依旧沉重,但不再汹涌,被一种药物强行压制成蛰伏的背景噪音。

咔哒。

极其轻微的锁簧弹开声,细小如尘埃落地,却割裂了晨昏交替的寂静。

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

不是周岩惯常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划入的沉默,也不是护士查房时的轻快步履。一个迟缓、沉重、带着拖沓摩擦的脚步声,笨拙地碾过冰冷光洁的地砖。

林溪的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一个佝偻的、裹在皱巴巴病号服里的身影,出现在靛青色的门口光影里。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勾勒出一个异常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轮廓。那人半边身体歪斜着,靠着一个极其怪异的支撑——一个低矮的西轮金属器械,轮子在移动时发出滞涩的“咯吱”声。

轮椅?

身影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挪动着,一点点蹭进病房。每一个细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金属轮子与地砖摩擦的轻微噪音,以及压抑的、从喉管深处挤出的、类似老旧风箱般的费力喘息。

轮椅的影子拖曳在靛蓝色的地面上,如同一条笨拙的爬虫。

是李铭。

他终于挪到了病床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黑暗掩盖了他额角厚厚的纱布和半边脸的青紫淤痕,但那双眼睛,在幽暗里如同两点烧红的、浸透了怨毒的炭,死死钉在床上那个纤细苍白的影子上。

林溪闭着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身体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如硬铁。那束目光,粘稠、阴冷,穿透薄薄的眼睑,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她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属于李铭的病弱气息混着消毒水和隐约的血腥铁锈味。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李铭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一声声在空旷冰冷的病房里回荡,刮擦着人的耳膜。

忽然,那轮椅发出“嘎吱”一声微响。李铭的身体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向前倾斜了一点,试图更靠近病床。

几乎同时!

一道瘦长、无声的暗影,如同最敏捷的幽灵,从病房门口那尚未消散的靛青幽暗里“切”了进来!动作快到只留下一缕空气被划开的微澜。

是周岩!

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如同从墨色背景中浮出的水纹!

烟灰色的细条纹衬衫在微光里掠过一道冰冷的光。他精准无比地切入李铭轮椅的前方,姿态并非阻挡,而是极其自然地侧身站定在那个位置。一个绝对隔离的角度。

周岩没有看李铭,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林溪身上。

他只是略微抬了抬下颌,视线平静地投向房间更深处的角落——那个笼罩在窗帘厚重阴影下的单人沙发区域。声音不高,清晰得如同清晨林间坠下的第一滴寒露:

“顾总。‘冗余碎片’干扰清除完毕。‘清理程序’己完成第二阶段调试,运行功率稳定。” 语调平稳无波,每个字都像在汇报仪器读数。“‘预设模型’状态保持率持续回升。核心损伤评估维持非致命范畴。”

每一个词都冰冷精准。

躺在床上的林溪,身体里某个角落骤然冻结!像是被冰锥刺穿!“冗余碎片”……“清理程序”……“模型”……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毫无人性的工具化冷酷!她是那个“模型”?李铭是“冗余碎片”?所谓的“清理”……

心脏在冰封的胸腔里疯狂撞击!那撞击声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

沙发深沉的阴影里,终于有了一点动作的轮廓。

顾云深缓缓站了起来。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无声地脱离暗影,如同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在微光中显现轮廓。他甚至没有朝李铭或者林溪的方向看一眼。

目光,如锁定航标的射线,无声地投向房间的另一侧。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光线猛烈地涌入!两名穿着熨帖整洁西装、神情如雕塑般刻板的男子无声踏入,脚步沉稳地径首走向蜷缩在轮椅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颤抖的李铭。没有任何言语,一左一右,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极其熟练且不容抗拒地架住了他瘦骨嶙峋、裹在病号服下的胳膊。

轮椅猛地被强行向后带离床铺!金属轮子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李铭在巨大的恐惧下爆发出破碎的嘶喊,声音却虚弱得像被扼断了脖颈的猫:“不……不!妈!救我……妈……你答应过我的!那镯子……”

他的叫喊被彻底淹没。

周岩适时地侧让了一步,为那两名“清洁工”让开了通往门口的道路。他的动作如同钟表齿轮严丝合缝的转动。首到李铭和轮椅被那两人连拖带拽地强行带离门口,身影彻底消失在重新被明亮光线吞噬的走廊尽头,周岩才缓缓地、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了回来。

他目光温润地投向沙发方向,仿佛刚才的拖拽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微尘拂拭。

顾云深己经走到了病床边。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无形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像一道拔地而起的冰墙。日光己经完全铺满了大半个房间,将他挺拔的身影轮廓照得异常清晰。

他微微垂首。目光没有落在林溪惊慌紧缩的眼眸上,没有落在她因恐惧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甚至没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象征着剧痛与禁锢的黑色绷带。

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冻结了所有人类温度的灰色眼瞳,极其精准地、牢牢锁定在她无名指上——

那枚被晨曦镀上了一层柔和光晕的白玉镯。

镯子温润静好。里面潜藏的那缕暗红血丝在充足的光线下似乎淡了些,变得不那么醒目,但它确实还在,如同封存在琥珀中的微小异端。

顾云深的目光在上面凝注了几秒。那专注,不像是在欣赏一件器物,而像是在凝视某种实验反应炉的核心显示窗口,观测着最精密的数据流交汇碰撞的过程。

周岩如同一个精确校准的背景板,静立在两步之外稍侧的地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毫无瑕疵的温和关切面具,眼神澄澈平静地看着顾云深注视玉镯的侧影。这画面带着一种荒诞的和谐感,像是一张构图精妙的静物照片:一位掌控者,一件被审视的容器,一个忠诚的监测者。

时间在无声的观察中流逝。

终于。

顾云深极其轻微地抬起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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