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珠沿着林溪的下颌滑落,砸在冰冷的陶瓷台面上。眼前盥洗台下那个不起眼角落里,乌黑扁平的监听装置如同恶魔之眼,牢牢攫住她全部感官。极致的恐惧冻结了血液,只有心脏在冰封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击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发出雷鸣般的空洞回响。
她动不了。
连眼珠都无法转动。瞳孔里印刻着那个针尖大小的黑孔,那个无声的窥视点。所有的声音——水流的哗啦,空调的嗡鸣,心脏的撞击,都瞬间被这无声的凝视抽离,世界陷入一片尖锐的白噪音。赵美兰那张因怨恨和阴谋得逞而扭曲的脸庞、她最后捂住衣襟的细节、那只裂痕玉镯冰冷的触感……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恐怖的结论:顾云深那番不留情面的驱逐,自己腕上耻辱的痕迹,甚至可能刚才在里面每一个细微的呼吸……
都被那个女人实时监听着!
冰封的表象下,是濒临崩溃的岩浆。喉咙深处涌上腥甜的酸涩,是呕意被死死堵在冰层下的灼痛。身体因为强压着巨大的惊恐而微微战栗。
就在这时——
身后隔间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轻微到几乎只是锁芯弹簧的细微呻吟,在这绝对的寂静里却被无限放大!
“咔嚓。”
林溪全身的寒毛在瞬间炸起!她如同触电般猛地弹开身体,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惊惧的目光瞬间扫向门口——那扇单薄的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关着,并无异常。
是幻觉?隔壁?还是……有人?
恐惧冲破了冰封,身体的本能占据了上风。走!立刻!她必须彻底离开这个无处不在的恐怖牢笼!
视线慌乱地瞥过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监听器,下一秒,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门锁。冰凉的金属转盘攥在手里,带着滑腻的触感。就在她猛地拧动把手,试图拉开门的瞬间——
“嗡……滋……”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静电干扰般的噪音,猝然从盥洗台下方传来!比水声更刺耳,比她惊魂未定的呼吸更清晰!
她身体的动作瞬间僵住!拧门把的手停滞在半空。
那声音……不是幻觉!
来源……似乎就是那个角落!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林溪几乎屏住了呼吸,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决绝,再一次、缓慢地移动视线,更仔细地看向那个诡异的塑料支架缝隙。
这一次,她看到了!
那个乌黑扁平的方形监听器后面,紧贴着墙壁的地方,似乎卡着什么……比它更薄、更隐蔽的东西!
林溪的心跳几乎骤停。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颤抖的手指伸向那个角落。指甲小心翼翼地拨开那监听器扁平的边缘——
一个同样指甲盖大小、几乎完全透明的、薄如蝉翼的塑料片,与墙壁的白色完美融合,紧紧地贴在那个乌黑监听器的背面!
不!不是贴!是“扣”!像一个超薄、透明的保护壳,完美地罩住了后面那个窃听器的本体!甚至能看到那个窃听器微型麦克风孔的模糊轮廓!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
在那个超薄的透明片下方、紧贴着墙角线的地方,有极细极细的金属丝!如同毛细血管般隐蔽地延伸进墙壁微不可察的缝隙里!那不是电源线!更像是……微型的、极其精密的信号传输线!
这个透明片……才是监听的核心?!
而那个黑色的扁平方块……只是一个……伪装?!一个故意暴露的……诱饵?!
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猛地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林溪所有的思考能力!她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扶住了冰冷的盥洗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软倒。
伪装?
双重监听?!
她的大脑彻底陷入混沌的风暴中心!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赵美兰的监听装置竟然被另一层更高明的伪装监听覆盖了?!谁?!除了那个冰冷到可怕的男人,还能有谁?!顾云深早就知道?!不仅知道,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反将一军?!他用一个完美的诱饵,钓出了背后操控一切的赵美兰?!
所有之前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坍塌!这不是简单的控制与反控制的家庭剧!这是一场层层嵌套、布满陷阱、双方都深谙信息战精髓的无声战争!而她林溪,从头到尾,只是这场战争中一颗被反复利用、被蒙在鼓里的关键棋子!
那个透明的,薄如空气的信号传输器,像一个冰冷的嘲笑,无情地昭示着她有多么愚蠢和渺小!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平稳从容。顾云深似乎只是短暂离开了一会儿。
隔间外传来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规律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隔壁部门的一个同事走进了洗手间。水流声响起,哼着断断续续的流行歌曲调子。平凡世界的声音,此刻如同天籁,微弱地刺破了这隔间里密不透风的诡异与恐怖。
这平常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溪脑中胀满的恐惧迷雾。一丝残存的、保命的本能猛地攫住了她。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一分钟也不能多待!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血腥味冲进肺腑。顾不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双重监听装置,她粗暴地拧开水龙头,掬起冰水狠狠拍在自己滚烫的脸上。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激得她一个寒噤,却也带来一丝强制性的清醒。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惨白、双眼布满血丝、发丝凌乱贴在额头的女人,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沉淀下来——恐惧并未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冰冷覆盖。
她抽出几张纸巾,机械地、用力地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水渍,仿佛要擦掉那被窥视的粘腻感。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最后深深吸进一口冰冷、混着廉价香氛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林溪猛地拉开了隔间门。
外面明亮的灯光和同事疑惑的侧目像针一样刺来。她视若无睹,挺首了僵硬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锐痛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带着锐利边缘的光斑。每一个光斑都像无数双无形的眼睛。
回到属于她的格子间角落,仿佛穿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距离。她僵硬地坐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椅背,如同寻找到唯一的依靠。眼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反射着办公室里明亮却冰冷的灯光,映照出她此刻毫无血色的脸,像一张破碎的纸人。
寂静。格子间西周只有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和远处模糊的通话声。
林溪的目光放空地盯着屏幕,大脑却一片轰鸣。刚刚洗手间里那双面胶般的监听装置,顾云深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赵美兰疯狂又恐惧的逃离……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子里呼啸冲撞。
“林姐?林姐!”
助理小杨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点担忧,“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啊?顾总又……训人啦?”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八卦的同情。
林溪猛地回过神,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几乎是弹跳般地缩回目光,指尖冰凉。“没……没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有点……不舒服。”
“哦哦,那要多喝水啊!”小杨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林溪的掌心一片冰冷湿滑。小杨靠近的瞬间,她仿佛闻到了空气里残留的、属于顾云深的冷冽雪松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必须找点事做!做点不需要动脑子的!她的目光仓惶地在桌面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小叠需要归档的文件副本上。打印好的A4纸,微微有些卷边。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那些文件,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旁边是一支普通的银色订书机。
拿起订书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拉开订书钉的卡槽。里面,一排尖锐的、崭新的U形金属钉,闪着冷硬的寒光。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
订书钉的尖头……冰冷尖锐的针尖……监听孔……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呕……”
她猛地捂住嘴,强行将涌到喉咙口的酸涩咽了回去!喉管被灼得生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行!不行这样!
她颤抖着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手在里面慌乱地摸索着。指甲划过文件夹粗糙的边缘,摸到一个熟悉的、硬硬的、西西方方的塑料壳——薄荷糖。水果硬糖。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来,用力过猛,小盒子里的糖哗啦一声散落在抽屉里。
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抓起两粒,剥开包装,粗暴地塞进嘴里。
冰凉甜腻的薄荷味带着强烈的刺激性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尖锐地冲上鼻腔和额头,呛得她连咳了几声,眼泪都逼了出来。但这霸道的气味终于暂时压下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心理反应。
她闭上眼,重重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喘息,任由那霸道的薄荷气息在口中肆虐,冰冷的甜味蔓延至每一个牙缝。
顾云深……
她的指腹无意识地在鼠标冰冷的触控面板上用力地刮擦着,仿佛要擦掉什么肮脏的印记。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指尖。脑海里突兀地闪过那道盘踞在他腕骨上的、蚯蚓般狰狞的疤痕。
疤痕……
监听的信号线……
有什么东西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游进了被薄荷气息麻痹的思绪深处。
为什么……要留下那道疤?
以顾家的能量,什么样的祛疤技术做不到?为什么要留着那么明显的、丑陋的印记?让它像一个烙印,一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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