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的水果薄荷糖在舌苔上炸开冰冷的刺痛,林溪被呛得闭眼咳了几声,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攥紧拳头抵着额角,指甲深陷皮肉。抽屉里散落的糖果如同凝固的血滴。
“……林溪?”
一声清晰的问询穿透了格子间的隔音挡板,像淬了冰的针。助理小杨站在过道上,手里捧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得像一面小镜子,映着林溪此刻狼狈的倒影。
“顾总监要‘天枢’的临床试用随访问卷模板,”小杨的声音刻意放得轻快,但眼底的探询压不住,“急用。说……让你亲自送过去。”
亲自。
两个平常的字,落地有声,砸在林溪的鼓膜上。又是那道门。刚刚逃离的、充斥着噩梦痕迹的深渊。
胃里残存的薄荷糖尖锐的凉意瞬间蒸腾成了寒雾,丝丝缕缕地往上冒,冻僵了五脏六腑。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雪松消毒水味道陡然浓重起来,缠着她的呼吸。
“知道了。”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稍等。”她猛地拉开抽屉,近乎粗暴地在一堆散乱的文件里翻找。动作太大,几份文件夹边缘在桌角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小杨疑惑地看着她翻出一份文件,拿起一管刚开封的固体胶,竟开始仔细地、一丝不苟地粘贴那文件侧面标签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翘角!那神情专注得诡异,仿佛在进行一项生死攸关的任务。
林溪感受着小杨无声的注视,每一秒都像凌迟。胶棒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她的指腹,那份问卷薄薄的纸张此刻握在手里却有千斤重。她必须做出一点动静,掩盖她血液奔流的声音,掩盖她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
终于,文件无可挑剔。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从椅子上拔起来,挺首了背脊。迈出脚,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步履沉滞得像戴着脚镣。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开了一条窄缝。
她停在门口,指尖微颤,犹豫着要不要敲。
“进。”里面传来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门板。
推开门,带着冰河寒气般的气息扑面而来。顾云深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勾勒着他挺拔如刀的剪影,几乎融入窗外辽阔而冰冷的钢铁丛林里。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松弛。办公桌上的文件被整理过,那只莹白温润的完整玉镯,此刻随意地被压在一份摊开的黑色皮质文件夹下,只露出一段缠枝莲花的优雅弧线。
他似乎在看着窗外很远的地方。空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持续的嗡鸣,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林溪一步步走到巨大的实木桌前,距离比上次更远。那份问卷薄薄地放在离他手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桌面边缘。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顾总监,文件。” 声音压得极低,喑哑紧绷。
顾云深没有立刻转身。沉默无声地蔓延、凝结。
几秒钟后,他才像解除了某种暂停状态,缓缓地转了过来。视线却并非落在她脸上,而是一眼锁定了她刚才放下文件时,无意中擦过桌面的右手手腕内侧。那里,一道新鲜的、刺目的红痕在冷白灯光下异常清晰——是刚才在隔间里被冷水激得用力拍脸时,指甲无意识划破的。血珠刚刚凝固,留下一点暗色的凸起。
他的目光在那道小小的血痕上停留了两秒。
没有任何言语。空气却陡然间多了数倍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林溪肩上。她被这无声的审视钉在原地,连退后一步都做不到。指甲掐得手心几乎要出血。
顾云深终于抬起眼,深灰色的瞳孔像结了冰的深海,倒映着她僵硬渺小的身影。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仿佛那道伤痕是她某种脆弱与失控的无声证供。
“你的状态,”他开口,声音波澜不惊,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非常不稳定。”
林溪的嘴唇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喉咙像是被冰封住。在他冰冷的审视下,仿佛衣服己经被剥光,每一分狼狈都无所遁形。
“我不需要一个,”顾云深微微侧身,颀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压在玉镯上的那个黑色文件夹的硬质封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嗒”,“时刻需要看护的病人留在团队里。”他的目光掠过她惨白的脸,锐利如手术刀,“或者,一个麻烦。”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麻烦……一个他计划之外的、需要处理的麻烦!
她猛地想起那张被压在文件夹下的玉镯。完整,冰冷,无声地昭示着某种企图!难道……他留下那场荒唐的证据,并非单纯巧合?难道她手腕这处无意划破的伤,也会被解读为他粗暴的痕迹?在他这场对弈母亲的冰冷棋局里,她不过是一枚随时会被牺牲的棋子,而“状态不稳定”的标签,随时会被他用来合理化一切的驱离甚至……抹去?!
极度的寒意裹挟着巨大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压制!被当成棋子的屈辱、被随时监控的悚然、眼前这冰冷到毫无人性的审判……所有的火焰轰然炸开!
“我不是麻烦!”声音猛地拔高,撕裂了办公室沉寂的假象。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己经朝前一步迈出,手用力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瞪着那张冷硬如雕塑的脸。
“那晚是意外!被下药的是我!从你那个好母亲精心策划的陷阱里逃出来的也是我!”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火焰和悲愤的控诉,“我知道您顾大总监有手腕!能在我逃出去的同时准备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把那监听反过来再做一层!能把您那个母亲玩弄于鼓掌!但我呢?!”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发红:“我只是个刚好闯进你们这摊子烂事的倒霉蛋!我算什么麻烦?对你们顾家来说,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可以被推出去顶雷的棋子……甚至连麻烦都够不上,是不是?”
尖锐的质问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凄厉的尾音。
顾云深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怒意,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被冒犯的冰冷审视。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炸毛困兽般的女人,看着她因为激烈情绪而更加苍白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怒火和绝望的眼睛。
她的呼吸重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空气凝滞了几秒,死寂得能听见空调风扇叶片微微的嗡鸣。
然后,顾云深缓缓站首了身体,脱离了窗边光线的包裹,整个人像一座骤然压迫过来的铁塔。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反而转过身,慢条斯理地再次走向那巨大的办公桌后。他拉开右边最底下的那个抽屉——和上次拿出完整玉镯时开的,是同一个位置!
林溪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是那个抽屉!他还想拿出什么?!什么能让她彻底崩溃、认清自己微不足道位置的东西?!是更多的“证据”?还是……
抽屉无声地滑开。
顾云深的手伸进去,再拿出来时,手里拿着的东西却让林溪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东西的材质……极其特殊。
既不是玉石的温润光泽,也不是纸质的薄脆,甚至不是金属的冷硬。它很厚,呈现出一种陈旧、光滑又带着极其柔韧质感的深褐色。表面处理得极其精细,像是经过无数次的摩擦与油脂浸润,透出一种无法伪造的深沉与厚重。边缘被刻意裁切磨圆,弧度完美。那东西上,还压印着一朵极其繁复立体的、宛如新月的金属图腾!图腾的线条流畅而古老,带着一种神秘蛮荒的气息,与她手上那道刚刚结痂的血痕一样,在冰冷的灯光下微微反光。
林溪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心脏像被巨锤砸中,猛地下沉!瞬间冻结的血液和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东西她见过!在另一段被掩埋的噩梦里!
顾云深将那沉重厚实的物件随意地丢在办公桌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响。
那声闷响如同死亡丧钟敲在林溪的耳膜上!
他的声音紧随着响起,平静得如同陈述一项早己确定的物理法则,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将那个荒诞不经的联想钉入最黑暗的深渊:
“麻烦?”顾云深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如同最冷冽的审判之剑,刺穿她最后的灵魂防线,“顾家的麻烦,都是同姓的。”
他的目光掠过桌上那触目惊心的深褐色物件,又扫过林溪因极度恐惧而瞬间惨白的脸,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冰河碾过:
“那个跟我母亲姓、只知道给她当提线木偶的蠢货弟弟,才是我最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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