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成了重铅。
顾云深那句冰锥般的话语还悬在半空,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林溪的鼓膜上。同母异父的兄弟!李铭!那个她两年来名义上的丈夫,竟然……赵美兰那个被当成棋子的亲生儿子?!
巨大的信息冲击像一记重拳,打得林溪眼前发黑。她脚下发软,一个踉跄,手肘重重撞在坚硬的办公桌角!骨头磕碰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弓起,几乎站立不稳。
痛!尖锐的、具体的痛楚暂时冲垮了混乱的眩晕。她单手死死撑着冰凉的桌沿,手指因用力而指节苍白凸起。目光却无法控制地钉在桌上那个沉重厚实的深褐色信物上。冰冷的金属图腾反着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她在这场惊天骗局里的无知可笑。
同母异父!不同姓氏!赵美兰……李铭……顾云深……白玉镯……
无数断裂的线索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粗暴地焊接起来!一切都通了!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点扭曲的执念,那个女人能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李铭如同弃履,能将林溪当作随意摆弄的道具,更不惜……在她亲生儿子顾云深的地盘上安装双重监听,如同对待最危险的敌人!
难怪……难怪赵美兰对那个裂痕的传家玉镯如此恐惧崩溃!那裂痕不仅仅昭示着计划的失败,更象征着……她苦心维系、操控顾家血脉的幻想被硬生生劈开!那只完整的镯子出现在顾云深手里,则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宣告着她的失败与失控!
巨大的荒谬感夹杂着冰冷的恐惧和灭顶的愤怒,在林溪胸腔里剧烈冲突激荡!她猛地抬头,视线刺向那个如冰山般矗立在窗边的男人。他逆着光,高大挺拔的轮廓边缘被日光灼成刺眼的白芒,宛如一尊降世的无情神祗。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混乱的脑子,刺破了绝望的混沌——
这一切,顾云深都预料到了!
从他踏上那架飞机开始!不,甚至更早!从母亲那疯狂的“撮合计划”开始,他就己经站在了更远更高的地方,冷冷地俯瞰着这局棋!飞机的偶遇并非巧合,那瓶他喝下的酒里是否也有什么?那间厕所隔间里发生的一切……是巧合?是药力作用下的失控?还是……他在这场庞大棋局中,为了彻底斩断母亲最后的妄想,确保李铭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永远滚出视野、同时让赵美兰彻底丧失在顾家名分资格、从而巩固他自己绝对权力地位……而默许、甚至刻意推动的“意外”?!
一股冰冷的寒流从林溪的头顶迅速蔓延到脚底,让她如坠冰窟!恐惧并非源于刚才识破的真相本身,而是源于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心机和冷酷绝决的手段!自己,竟成了他手中这把斩断血脉、覆灭生母的最锋利的刀!
耻辱!灭顶的耻辱!
林溪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如同濒死的困兽。撑着桌沿的手指己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木质,带出几条清晰的、刺目的白色刮痕。
“你……利用我?”她的声音嘶哑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沫,“飞机上……药效发作的时候……你就知道会那样?!你用我来……毁掉你的弟弟……断绝你母亲所有的念想?!……用这种……方式来达成你的目的?!”质问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屈辱。她浑身都在抖,那是被当作工具、被彻底物化后的极致愤怒和恐惧的混合!
顾云深静静地站着,窗外刺目的光线将他完全吞噬在巨大的剪影之中。林溪的控诉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响。
时间在极致的压抑中缓慢流淌。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并没有朝向林溪,反而是走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深灰西裤包裹的长腿带起利落的线条。他微微侧身,在座位上坐下。
这个动作,将他重新置于绝对掌控的位置。
他没有看林溪,也没有去看桌上那引发滔天风暴的信物。他甚至微微后仰,靠进高背椅宽厚坚实的椅背,姿态是掌控全局后的松弛。
右手,那只戴着低调铂金腕表、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抬起,动作流畅地探向桌角。不是去拿文件,也不是去拿象征算计的玉镯或信物。
他的指尖,精准地拈起了那个刚刚被林溪放在桌沿、险些掉落的固体胶棒——那支冰冷的、被林溪用来强行平复情绪的工具。
办公室顶灯冰冷的光线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那深灰的瞳孔里折射出一种无机质般的锋利感。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手中那支朴素的白色塑料胶棒上,目光专注得如同在凝视最精密的仪器,或者……一个用来消遣的玩具。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细感,开始漫不经心地把玩那支胶棒。
旋开盖子。
再旋紧。
轻轻弹了弹塑料筒身。
盖子再次旋开。
轻微的“咔哒”、“咔哒”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细微的机械运作声,都像冰冷的齿轮,在碾压着林溪己然崩断的神经。
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没有解释,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
只有那无声的、极致的轻蔑。
仿佛在说:
你知道又如何?
你就是那把刀。己经淬过火,沾了血。
现在,安静点。
林溪撑在桌沿的手臂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脱感和冰冷彻骨的恐惧彻底击垮了她。膝盖一软,身体顺着光滑的桌沿无力地向下滑去。最终,双腿发软地抵在冰冷的桌腿上,勉强支撑她没有瘫倒下去。她靠着那张巨大坚实的办公桌边缘,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瞬间失去所有生机的植物,只剩剧烈的、绝望的喘息在空阔冰冷的办公室里回荡。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发黑。
而顾云深的目光,依旧凝注在手里那支被他反复开合玩弄的胶棒上。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深暗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灰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只有指尖上那机械重复的、冰冷单调的动作,在无声地宣告着棋局的下一阶段。他抽出手帕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擦拭着方才把玩胶棒时指尖沾到的、几乎看不见的微量粘腻。那方昂贵丝质面料在金属桌面上轻微摩擦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毒蛇爬过枯叶的声响。
他抬起眼,目光终于如精准的手术刀般落在几乎在桌沿的林溪身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疲惫,如同精密仪器过度运转后产生的一缕微不可察的电流杂音,瞬间又被深海般的冰冷淹没。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带着一种下达例行命令般的终结感:
“明天上午十点前,把你手上所有‘天枢’项目的原始数据,连同你这个人,”他刻意在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力道,如同钢针钉入标本,“送到总部研发部存档。从现在开始,这个项目,你全面移交。”
话音落下,他甚至不再看林溪一眼。视线低垂,食指屈起,用指关节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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