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黑沉的天只是亮堂了短短一刹。
可也就是这一刹，此地的场景便陡然翻了个翻儿。
原本该是拿着刀兵劫路的劫匪们全然都被黄沙聚成的土墙给围拢了住，如一群受了惊的野兽般畏畏缩缩。
而本该是被劫的许砚，此刻却笑吟吟掐着那光头瘤子的脖颈，一张清秀的面盘子上无怒无喜：
“你，倒是蛮大的胆子。”
“贫道观你等周身黑炁不多，料想也没杀过人，想着放你等一马。”
“可你这人儿，实力不见咋个厉害，胆子却大的很哩。”
“竟连胡三姑娘的主意都敢打？”
光头瘤子如一只鸡鸭被许砚掐在手心，此刻早被吓得哆哆嗦嗦，良久后才大约反应了过来：
这道人口中的胡三姑娘，怕不就是那只小白狐吧？
想明白了这点，他当即就想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你说你闲着没事要人家那白狐干嘛？
原本这爷都打算走了，你还上赶着趟子要寻死？
想通了这点，他也就慌不忙扯着嗓子求饶，道：
“爷，爷，您放过一马。”
“小人，小人虽的确是聚拢了些人儿，在这地方拦路打劫，可却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您也知道，咱这晋州之内闹了荒，小人也是差点饿死，方才想到了这么一主意。”
“平日里也没抢过灾民，都是挑些带着金银财帛的富户…更是没害过人命，一般都是恐吓一下，骗点钱财罢了。”
许砚没回话。
他自然早用望炁术观过这些个劫匪的炁。
这光头瘤子所言倒是不虚。
这些个人儿，的确没沾上什么杀人之后的血光炁。
可…
“放你一马？”
“你张口便要剥了胡三姑娘的皮…这让贫道如何放你一马？”
“贫道是个修道的，又不是放马的…”许砚笑道。
“这样吧，贫道且向你打问些事儿，若是你答的好了，让贫道满意了，道心通畅了，便应你的话，放了这马。”
“可若你答的不好…呵呵…”
他这般说着，手上微微松了些劲儿，让那光头瘤子劫匪勉强能喘匀气。
“老爷，大老爷您问。”
光头被一把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浑身沾满了土，却也没敢生出逃跑的想法，只是趴在地上连道。
曾在荒城中，许砚便听那丐儿帮帮主讲过：
他现在所在的这地界，就处在誉王座下十三大供奉之一那位红灯娘娘的地界。
所以许砚本就想着寻人打问打问这红灯娘娘的事儿，谁曾想这么巧，这群劫匪便撞了上来。
“你这地方，是否有位唤作红灯娘娘的精怪嘞？”
“啊…”
光头瘤子面上表情先是一凝，接着竟露出了亲近又带着些谄媚的笑意：
“哦哦！您原是红灯会请来入山寻宝的老爷呐？”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吗？！”
他说着，竟大着胆子就想站起来。
却被许砚一声冷哼又给吓得“噗通”重又跪倒在地上，只是脸上那谄媚笑容却依旧未曾隐去：
“我之前就瞧您这手段，一看就是手上有把式，有门道的江湖高手！”
“想必，您便是近来得了红灯会召见，来咱这红灯山，入山寻宝的高人吧？”
哦？
红灯会召见？入山寻宝？
许砚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道：“你莫管贫道是来做什么的，只管将你知道的全然说出就是。”
“害！”
光头瘤子连连点头：“好嘞好嘞！那我便同您讲上一讲。”
“咱这红灯山，同前面的绣娘楼，后面的荒城一样，都是誉王殿下手下的精怪大供奉的封地。”
“如那荒城中的丐老爷建了个丐儿帮，咱这位红灯娘娘也是建了个红灯会，躲在背后做仙神。”
“红灯会掌握着咱这偌大一片红灯山，为红灯娘娘办事…”
“前段时日，这山中好似是出了个至宝…
于是红灯会便发了个召集令，召集周遭有把式有门道的江湖高手前去，一同去取那山中至宝…”
“道爷您，怕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光头瘤子劫匪谄媚道。
许砚眉头轻轻一挑。
哦？
山中有至宝？
他运起望炁术来，朝面前一片黑暗的山林当中去瞧，
很快就瞅了个明白。
这群誉王座下的小王八蛋们倒是一样的坏，却各有各的坏…
那丐老爷以落皮生根的造畜把式为恶，
这红灯娘娘，却还布了这么一局？
有趣！有趣！
“且说说吧…贫道该往何处去，才能寻到那红灯会呐？”
他笑呵呵询问。
这般，更让光头瘤子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看来是没错了。
眼前这小道长定然便是被红灯会召集而来的江湖高人。
对于这些个手上有真把式的江湖高手，这光头瘤子那是再怎么谄媚也不为过。
他当即拱手抱拳笑道：
“害！那红灯会放出的消息呀，是明日晌午在红灯山下集合。”
“道长您来的稍稍早了些…这样，不如您便跟着我回寨子里，在寨里待上一晚。”
“正巧昨日，我那寨子里也来了个如您一样应了红灯会征召的高手…您二人也可先认识认识，之后入山寻宝时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哦？”
许砚原本没想着去那所谓的劫匪寨子，
可一听这话，嘴角却勾起了抹淡淡笑意：“是吗？”
“是嘞是嘞！”
光头瘤子哪知道许砚心中想的是什么？还以为这小道人当真来了兴趣，赶忙接着介绍道：
“正在我寨子里休息的那位，您说不准还听说过嘞！”
“空虚公子，千面书生！”
他谄笑着开口介绍：
“咱这位空虚公子，在这晋州的江湖人士当中称的上是一把好手嘞！”
“听闻每过一村镇，便得寻一女子同房，末了再将那女子面皮割下来用以保存。”
“还有一手换皮之术，千人千面，有时是书生模样，有时是粗莽汉子，甚至有时候嘞，还能变作个美娇娘…可谓防不胜防！”
“这空虚公子的实力，想来也配与您相交…若是您二人能相交一番，明日进山寻宝时也好有个照应。”
这光头瘤子絮絮叨叨说着，
却没注意到：
旁边，许砚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些。
“您说是不是嘞？”
光头瘤子最终这么问道。
“倒也没错。”
许砚乐呵呵开口，接着牵过驴车，低头瞥着那跪在地上的劫匪：
“既如此，那便带着小道，去见见那所谓的…空虚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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